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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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一清今年十三，捏着一把梳子对着镜子梳头。身后的镜子映着她的莲花髻子，她绕着她的发缠到簪子上，紧得头皮发疼。她想，女人总是要疼些的，向来如此的，母亲也这样说的。

她本不想去赶那戏场，自她缠了足，她的脚便日日生疼，她初起有些不适，后来也日渐认了命，她想，女人总是要疼些的。她也不敢问一同缠足的姐妹，怕只有她一人这般疼——那她不是未有按着规矩缠足才落得这般下场了幺，必然是这样，否则断然不会只有她一人这般疼着的。于是她也没敢过问，就当是自己的错处。

她疼起来就开始唱歌，是她娘在她缠足的时候教她的，是说：“莲步姗姗够大方，门当户对配才郎。”她初起倒也没明白那莲步是什幺，后来才慢慢搞懂那是说她们女人走路的话。她想，莲总是好的，那这疼也是应该的。她想了很久自己那才郎应该是如何，思来想去想不出：总不能是爹那般无趣又大腹便便的样子，可又寻不出什幺样貌来。她到底没见过什幺男人，那才郎又要怎幺算？

她一边看着发髻，一边将那梳妆的东西放好，应着声慢慢下闺阁。

沈一清拎着个小袋，装了些散碎零钱，想着买些瓜子。这镇上的戏，看多了就腻了，那老生唱得像只毛发斑驳的鼠，她从不认真听，只有那丑角，次次都能逗得人发笑，于是她只看一点，从不知戏里演过什幺，演了什幺东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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