开口请Tracy帮忙前我反复掂量是否有这个必要,那是大学毕业后的第一个冬天。我在一个日落后满眼灰色的傍晚接到驰姐的电话,告知姑姑病重,让我抽空回趟家:“带上女朋友吧,如果交了的话,妈妈挂念你的终生大事”。驰姐特意叮嘱。语气出奇的平淡,让我熟悉地体察到死亡通知书正在气势汹汹地迎面砸来。我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向Tracy求助,她爽快地答应假扮女友的事,没有多提半个古怪的问题。
冬季的节日多,我和Tracy敲定某个长周末启程,赴一场路途遥遥的悲戚的团聚。Tracy穿得隆重又克制,在素色的厚实冬衣里搭了一身宝蓝色套装。可惜曲折奔波把Tracy晃荡得快散架了般狼狈,套装四下起折,连她流苏状的长耳环也缠结得像柄扫把。火车后中转长途汽车,她困乏的脑袋抵着车窗玻璃颠簸震颤,脸上浮起深一块浅一片的泛红的印痕,好几次,她在撞击的声响中醒来几秒又再昏睡过去,全然不顾花了的妆和蓬乱的头发,像个沉着地露出水面换气的泳者。
这一幕牢牢刻进我的记忆,她越是睡得香甜无虑满不在乎,越是叫我看得难受。不知为何,我前所未有地、极度强烈地羡慕她,我渴望当个像她一样的“正常”人。我希望自己不嫌多余,也不添麻烦,至少不怕给人添麻烦。真希望能像Tracy那样,从不把自己当作需要背负的重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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