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院回家后的第二个礼拜,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硬塞进旧时光里的、格格不入的幽魂。因为身体的尚未复原,我没办法再一个人住回我原本在三楼的房间。我的新「地盘」,是坐落爸妈在二楼的主卧室里,用一张单人床,临时搭建起来的一个角落。我与我父母之间,只隔着一道薄薄的、用来遮挡视线的布帘。夜里,我能清晰地听见父亲翻身的声音、母亲浅眠时的呼吸声,甚至,是他们半夜起床上厕所时,那小心翼翼的、怕吵醒我的脚步声。十六岁的我,一夜之间,仿佛退化成了一个需要被全天候看顾的婴儿。
我的世界,被压缩到只剩下床、厕所,以及偶尔,在爸妈的搀扶下,能走到一楼客厅沙发上的那段短短的路。洗澡,必须坐在妈妈从医院借回来的塑胶防滑凳上,在狭窄的浴室里,由她或爸爸协助先做好摆放,才能蹒跚地走过去完成。而最让我感到屈辱的,是上厕所。每一次,我都必须先将那台冰冷的、用「四脚虎」的助行器,缓慢移动进厕所里,等方便完后,再靠着它,耗尽全身的力气,才能从马桶上,狼狈地、一点一点地,将自己重新撑起来。「正常」,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、奢侈的梦。
那天下午,台南的太阳,依旧毒辣得像是要把人烤干。我躺在床上,看着天花板上那片因为潮湿而产生的、地图般的壁癌,听着屋外那永无止尽的蝉鸣,感觉自己的人生,也像这片壁癌一样,停滞、剥落,看不见未来。 妈妈走进房间,开始收拾要换洗的衣物。她将我们一家四口的脏衣服,一件件地,丢进放在二楼浴室门口的大洗衣篮里。 我看着那个越堆越高的篮子,一个念头,忽然像颗石子,投进了我那潭死水般的心中。 我想做点什幺。 任何事都好。 我不想再像个废人一样,整天躺在这里,接受家人的照顾。我想证明,我还有一点用处,我还能……为这个家,做一点事。 「妈,」我开了口,声音因为久未说话而有些沙哑,「等一下……我来洗。」 妈妈停下手边的动作,回过头,用一种混合了惊讶与担忧的眼神看着我:「你?你怎幺洗?你连走路都……」 「我可以的。」我打断她,用一种我自己都感到意外的、不容置疑的语气说,「我慢慢来,妳跟湘芸在旁边看着就好。拜托妳。」 妈妈看着我眼神里的固执,最终,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,点了点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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