蒋力

-----正文-----

从秤砣秤上下来，我气得一脚把旁边的南瓜口袋踢倒。

“有病是不是？”小卖部老板何强探头出来，拿夹着烟的手指我，“给老子捡起来。”

一百八十一斤。半个月没称，又长了七斤。我真的觉得自己是一头猪，他妈的，猪都没我长得快。

何强跟着姓赵的混社会，凶神恶煞的，我惹不起，转个身不看他，蹲下把南瓜搬回蛇皮袋子里。

蒋玲走出校门望到了我，神采飞扬地小步跑来，说刚才她哥给了她二十块零花钱，要请我吃雪糕。

她拿一个绿舌头，我拿一个牛奶味冰棒。

天边散落着绚烂的红绸色，校门涌出的学生结伴回家，我们两人像放牛一样散漫地轧马路。我腿痛，走得慢，蒋玲义气地陪着我。

快放暑假了，天气闷又热，我擡手抹汗，指甲无意把额头上的痘痘划爆了，稠黄脓液钻满指甲缝。

“唉呀，别扣别扣，越扣越不得好。”蒋玲拿卫生纸给我擦手。

“屁。”我乱擦几下额头，看到纸上的血和脓液直犯恶心，随手把纸扔了。

你十四岁的时候最讨厌什幺？

我最讨厌的，是镜子。

连带着一切能反光东西一起讨厌，那些东西映出我的样貌，间距过宽的小眼睛，差点塌成半圆的鼻梁，拔过火罐似的红嘴唇。

还有一口总是敞着风的龅牙，以及，越长越密的青春痘。除了太阳穴周围没被攻占，痘痘几乎在我脸上安家住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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